凌微也做了个梦，但感受一点也不好。
醒来好久，那种失落的情绪仍然萦绕在心头。
“小姐，门房刚才通报，夫人来看你了，在茶室候着呢。”绿衣给她梳头时说道。
夫人……是梦里喻采薇的母亲吧——那个摸着小喻采薇的头，一脸遗憾的说“你如果是个男孩就好了”的母亲。
“她怎么来了？”凌微并不想见。
“小姐，你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，夫人知道了肯定会担心你啊。”碍于头上的纱布，绿衣将及腰头发梳顺，低低挽了个髻，用几支发簪固定。“我听门房说，将军府那边也来人了，她们一家人嚣张惯了，夫人怕是会被她们欺负了去。”
“将军府……”凌夏杪是镇北将军的女儿，她的家眷也来了？
凌微叹了口气：“请母亲过来吧。”
院里的春梅开败了，零星几朵坠在枝头，固执又要强，倒真有几分文人赞颂的风骨。
“采薇，你头上这伤，好些了吗？”还好，这位喻夫人进门第一句话还算中听。
但她进门时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，小朋友穿着厚实的冬装，戴着厚厚的毡帽，玉雪可爱。
“姐姐，你被坏人欺负了吗？”凌微坐着，正好与他视线平齐。
凌微偏头避过他好奇伸过来碰触的手，淡淡道:“没什么大事。”
梦里的庶弟和小喻采薇同龄，不可能这么小。而且看这个男孩和喻夫人亲密无间的样子，想必是亲生的，大概喻夫人后来得偿所愿了吧。
她不是喻采薇，不会失落，但会冷漠。
喻夫人在屋子里左右看了看：“殿下呢，你受伤了他没在这陪你？”
“母亲，你带弟弟来找我有什么事吗？”凌微不耐烦了。
张口就问太子，还带个猫狗都嫌年龄的小孩来探病，这位喻夫人来走亲戚攀关系还差不多。
“我听老爷说你受伤了，来看你呀。”喻夫人皱眉道，“这次宫宴怎么回事，怎么闹成这样，那个凌夏杪如此容不下你么？”
“不是，一场意外而已。”凌微不愿多说。
她幼时父母离婚，和奶奶一起住，七大姑八大姨闲时就爱来老宅八卦撕逼玩宅斗，没想到都穿越了还逃不过这种糟心戏码。
“绿衣，带小少爷去院子里玩吧，我和母亲有事要谈。”
绿衣福身：“是，小姐。”
屋里重新安静下来，凌微才开口。
“此次益州地震，太子身为储君必要尽力救灾，府上有些周转不开，父亲和祖父可否助力一二？”
喻采薇的祖父喻施行虽已致仕，却还有不少人脉与门生在朝堂，她的父亲喻章也靠荫蔽混了个六品官。
否则喻采薇就算是绝色佳人，太子与皇后也绝不会让她做侧妃。
“这个……是老爷让我给你的。”喻夫人从宽袖里动作迟缓地摸出一小沓银票，放在桌上。
凌微装作没看见她的不情愿，伸手拿了过来，大致清点了一下。
“三千五百两，就这些么？”
看梦里喻夫人和原主小时候的相处模式，凌微不太相信她会无所保留。
而且夏夏曾经和她说过，大部分人心虚的时候，都会下意识回避对方的视线。
“这次益州的事太子很着急，凌夏杪说她会倾力相助，太子便连我的伤也不追究了。”凌微看着低头攥着袖子一言不发的凌夫人，吸了吸鼻子，语带啜泣，“母亲，你说，男人的喜欢在利益面前，是不是都不作数啊？”
喻夫人如梦初醒：“啊！对了，出门前你祖父又叫住我，多给了些。”
这袖子是什么哆啦A梦的神奇口袋么？凌微看着喻夫人又拿出一千五百两，眉毛轻挑。
她梦里所见的父亲喻章是个糊涂虫，会明白益州之事的轻重就见了鬼了。
想必这五千两都是喻家祖父，那位前吏部尚书大人给的，这喻夫人看着唯唯诺诺，在贪污挪用这件事上倒是胆子很大……
“还好祖父明白事理，等太子下了朝我便告诉他这个好消息！”凌微收下银票，愁容顿展。
喻夫人蔫蔫的，听到太子的名号才稍微打起精神。
“小舟近日进了学堂念书，学了不少诗词，昨日祖父考校功课，他……”
凌微可没兴趣听人炫耀孩子。
尤其是，在梦里，小喻采薇为讨这个女人的欢心抄背了整本诗经，却没得到半句夸奖。
“不过昨日开始，宫中上下都在为益州地动之事奔走，太子下朝回来，想必得等到晚上了。”她扶着额头，眉头紧蹙，“我昨日落水时撞到头，头疼得很，这春寒料峭的，还有些受凉。母亲，不若让绿衣带你在府上转转，女儿想休息一会儿。”
不好意思，我不是个男孩，也不关心你的男孩。
喻夫人：“……”
她一个闺阁妇人，怎么好在太子府留到晚上？
凌微装睡装得真睡了一个时辰。
绿衣来送午膳时，凌微才听说，她睡着后不久，喻夫人带着她弟弟已经走了。
“小姐，你今天对夫人怎么这么冷淡啊？”被拒绝了布菜的绿衣看着自家小姐有些不优雅的进食姿势，满心疑惑。
闻言，凌微轻笑一声：“你觉得她是来做什么的？”
“夫人？”绿衣莫名，“夫人来看你啊。”
“不，她是带我弟弟来见太子的。”凌微抬手抿了口茶，清甜沁脾，“而她之所以能来找我，也是祖父的意思。”
“从头到尾，都跟我没有关系。”
作为利益交换必经的一环，自始至终，喻采薇都不重要。
绿衣仍是一脸茫然，凌微却不愿再解释了。
这边冷冷清清，清霜园却是一片欢声笑语。
凌夏杪的母亲同父亲一同前往北疆驻军，家里女眷只有两个嫂嫂，大嫂孩子才四岁，二嫂也刚怀孕不久。
未出阁前，凌夏杪和两位嫂子关系应该很好。昨晚清账时，喻夏便注意到，有好几间铺子都是大嫂给她添的，收益可观。
“我身强体健，其实没什么事。”喻夏也不瞒着，“不过太子偏心，我自然不能显得毫发无伤。”
她先前的身体先天免疫力低，总是生病，还攒了一身念书工作落下的职业病，这具身体初春时分掉水里，竟没一点风寒感冒的迹象。
还有点不习惯呢。
“杪杪这次学聪明了。”二嫂轻笑，她是世家出身的大家闺秀，怀着孩子化的妆面清淡，更显沉静温婉。
大嫂是商户女，说话更直接些。
“也是太子没数，竟容一个良娣这样欺辱你，等你大哥回来，我让他多跑几趟太子府，和这位妹夫好好叙叙旧。”
喻夏刚尝了一口两位给她带的糖糕，险些一口呛住。
“可别！太子文弱，可比不上大哥英武，回头他要是磕伤破皮，还不把这仇记我身上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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